硯楷祖籍保定博野縣,河北美協會員,河北書協會員,設計師:六維空間書畫培訓機構負責人,仁愛書畫院常務副院長,大愛名人書畫院副院長,大愛中國公益書畫院副院長,河北廣播電視臺【文化之旅】簽約畫家,國家一級美術師,作品韓國,日本,新加坡,香港,天安門城樓,劉志丹紀念館,湘江戰役烈士紀念館等國內外畫廊,美術館等機構收藏。
自幼隨祖父研習書法,每日一課,后拜入著名花鳥畫家江立社先生門下,隨江先生功習丹青,日課之外得先生悉心指導,期間數度只身赴京受教于黃胄先生。
88年入河北師范學院油畫系劉志庸教授/羅磊明教授/高作人等諸先生門下,功習油畫,至此中西兼善。
腕底鄉愁【硯楷水墨小品】
文/硯楷畫/硯楷
風夾著顆粒狀的雪透過殘缺的玻璃落在臉上,冷風從褲腿角、袖口處嗖嗖地往上竄,我打個寒顫,手抄進袖筒里,爐火很旺,教室里卻感受不到暖意,張(志田)老師在講解方程式,不時跺著腳,粉筆沫伴著雪花窸窸窣窣落地的聲音,好像寒冬走遠,燕子銜來春泥,萬物開始復蘇
窗外,穿樹飛花,碎瓊亂玉的敲擊聲耐得住寂寞,所有的綠都悄不作聲地藏著,萬籟俱寂、雪花盛開 ,象春天走散的蝶。等寒冬走遠,萬物復蘇后,乘著春風,開始一鳴驚人。
雪、在用春天說話。
奶奶把自己蜷進雪花里,滿頭的白發深陷大雪,不能自拔,本就不高的身子彎著腰顯得越發矮小,斜大襟的棉襖和藍粗布棉褲一直穿著,我印象里從來沒有換過,兩只小腳像頂著一副被蟲子掏空的木棍,勉強撐起一身瘦骨,當張(志田)老師對我說‘’你奶奶給你送鋼筆來了,冒著雪,走了三里",老師眼神里銳角的雪粒兒凌亂了我的心緒,數十年過去,記憶的疼痛總在有雪的冬天,冷顫的去向和歸宿都鉆進了骨縫里。
天和地白得亮眼,一切回歸嬰兒的純潔,雪花美的不可名狀又如此的普通,萬木銀裝素裹,小草冬藏,冰凍的河面下依然暗流不息 落在樹上的雪成了樹的一部分,紛繁復雜的事物都不及一場雪的力量,一夜間大雪就吞噬所有的物的意象。
小時候家鄉的雪天很冷,盛水的盆盆罐罐都結一層厚厚的冰,每天早上要起床上學的時候,總是賴在被窩里能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,直到奶奶把我的棉襖棉褲在火上烤熱了,把我從被窩里拽起來,趁著熱乎氣還沒散時,趕快穿上衣服去上學。今天起的晚,匆匆忙忙吃了一碗山藥白粥背起書包跑步上學,鋼筆卻落在了家里。
奶奶遞給我鋼筆,又從懷里拿出一個烤紅薯,用舊毛巾裹著;"快吃吧 ,熱著呢‘’奶奶剝著皮兒,粗糙的雙手滿是凍瘡,中指戴著一枚頂針兒,冬天的夜晚奶奶總是在豆粒大的煤油燈的微光以及后來的15瓦燈泡昏暗的燈光下,縫衣服納鞋底,奶奶的笸籮筐里,有各種青線、白線、麻繩、頂針等,一雙雙鞋底都是奶奶一針一線地納出來的,戴頂針的手指頭都勒變了形。
晚上我躺在被窩里,在奶奶老紡車吱呀吱呀的搖籃曲中進入夢鄉。也許是生活的貧窮,奶奶護犢本能和重男輕女的天性體現的尤為明顯,一到飯點兒我就很努力的鼓動著風箱 把炊煙拉得老長,一日三餐奶奶變著法把飯菜弄得很香,貼餅子奶奶總是挑鍋貼大的藏起來,偷偷留給我,弄得幾十年后姐姐妹妹們還在拿此事說事兒。
‘’甜不甜"奶奶拍著我背上的雪,彎著腰,本就佝僂的身體越發矮小,奶奶一生都在彎腰,向她腳下的土地,向土地上的糧食,向每一個貧困沉重的日子,后來她老了,向釋迦牟尼,灶火爺,觀世音菩薩彎下腰,只是不會向生活彎腰,奶奶血液里,藏著一顆菩薩的心(我們老家叫修好)。記得有一年大年三十,奶奶在鍋里下著只有過年過節才能享受到的餃子,一位賣香的女人(其實就是要飯的)推開柵欄進入院里向奶奶推銷手里不多的幾把香,奶奶沒有買香卻留下女人吃了一頓飯,女人也不像樣兒一下子吃了兩碗,本就按人頭兒包的餃子哪里夠吃,弄得一家子誰都沒有吃飽。
雪一直下,鵝毛般的雪片漫天飛舞,教室的屋頂上、樹上、地上一片銀白的世界;樹頂著一頭白發與寒冬對峙,以退為進,將自己冷藏起來,心里默默積蓄著雪崩的憂傷。莫名的風夾雜著偶爾的枯葉和雪花的呼喊,而更多樸素的聲音來自雪被下細無聲的潤物,帶著季節安撫的善意。
雪花悄悄潛入我微張的衣領,燙傷肌膚,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都已被漫延,拔動了心弦,潮濕了眼睛。
雪白的慈祥,壓低了一些潔白的事物和心情,雪之上,人群荒蕪,眼底的白,陷入無限的孤獨。奶奶回了,顫顫巍巍彎著腰矮小的身影像另一朵鵝毛,走在在回家路上,白發培養著雪的白,我不會問詢它們何時變成了雪的顏色 只是看到風凌亂了奶奶的白發 和三寸小腳踩在雪地是咯吱的足音,整個世界都靜下來,雪地上只留下兩行小小的深深的腳痕,推遠了寒冷和心的距離。
雪完成了覆蓋 ,覆蓋人間的體溫,我站成一棵樹,碎布糊成的布鞋底長出根須 ,伸入雪融的身體里、深入寄宿梅花的蕊里攝取粉蜜,深入冬天的風雪,成為另一朵雪花,融入暖雪的季節里。